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个人风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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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奇虹:我的革命往事

2018-04-02    来源:我是文艺兵





张奇虹,女,1931年10月出生于北京,1948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。1945年8月在张家口华北联合大学参加革命工作,先后在冀中华北联合大学文工团、北京华北联合大学政治班、北京联大歌剧团、中央戏剧学院工作,1954年到前苏联莫斯科卢那察尔斯基国立戏剧学院导演系学习。1958年回国后在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任教。1979年在中国青年艺术剧院任导演。1993年离休,国家一级导演。

大概是2010年前后,李梅颖大嫂忽然给我打电话叫我:“你来一下,我给你看些资料。”李大嫂是抗战时期华北地下党李振远同志的夫人,革命时期他们夫妻俩长期借住在我家,所以我一直管她叫大嫂。

在她家,她给我翻开一本有关中共地下工作的资料,说:“你看!”这是一张抗战时期北平地区地下工作者的名单,上面赫然有我和姐姐的名字,一时内心充满了疑惑。我知道那时候大哥张植凡是共产党。但抗战胜利的时候,我也才15岁,刚参加革命不久,仍然懵懵懂懂的样子,怎么就成了抗战时期的地下工作者了呢?李大嫂见我疑惑,便笑着给我讲起了缘由。随着她的讲述,我才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蹊跷事。

“地工”之家

我参加革命之前学名叫张坤立,1930年生于辽宁。幼时父亲早逝,便随着母亲不断搬家迁移。先是到北平,在平绒线胡同上了一段小学,之后又到河北,后来还在天津的英租界住了一段时间,而我小学毕业却是在南京同伦小学,可谓是四处漂泊。12岁时,我在北平的姑姑家上初一,母亲则仍在天津居住。那天姑姑突然郑重其事地让我一个人回天津找我妈妈。具体说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,只是有些胆怯地同意了。

我记得火车上的日本兵十分凶恶,挨个检查乘客,动辄就打人骂人。而见我这个又瘦又小的小女孩儿,却不怎么理会。我就猫在车厢一个角落里,害怕得动也不敢动,一直到天津。等到天津下车后,我一看到妈妈就扑到她的怀里。可奇怪的是,妈妈并未带着我回家,而是紧接着又让我赶紧赶火车回北平找姑姑。折腾了一个来回,搞得我莫名其妙,但由于少年心性,转眼就忘了,也就没再刨根问底。现在想来,她们应该是在我身上放了情报,利用我小孩儿的身份,在火车上可以免于检查。

随之而来的其他相关记忆,也涌了出来。我记得在天津法租界,哥哥他们在阳台上谈话时,总是让我在楼下门口跳绳,如有陌生人接近,就喊他。看来这是给他们地下党聚会放哨呢。

哥哥应该是把我的情况上报了组织。组织一直记着我为革命工作呢,但哥哥却为了保密起见,一直不让我这个当事人知情。而且由于保密原则,哥哥一直到去世也没有对我说过。却在我80岁的时候,被李大嫂从解密档案里发现了端倪。

正式参加革命

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,就很难关闭了,那已经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,而我那青春往事却也一起在我心中汹涌起来。

我的哥哥参加革命前,叫张尔仁。参加革命后,他曾任聂荣臻部队作战部队的部长、参谋长。在20世纪40年代初期,他被派到京津一带从事地下工作。临出发前,聂老总为了隐蔽身份,给他起了后来的名字——张植凡。

这以后,他把我姐姐、四舅、六舅都发展成了地下工作者,我妈妈应该是为我党工作的,却不知道为什么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。但最令我惊讶的是姐姐。她嫁了一个日本翻译官,我总以为她嫁了汉奸,所以对她很疏远,甚至有些讨厌。原来她也早已秘密做了革命工作。

看来大哥早已把我们家变成“地工”之家了,那么后来他带我参加革命就没什么奇怪的了。

19458月,抗战胜利了,哥哥便把我带到张家口,上了华北联合大学。华北联合大学是延安鲁艺的一部分人转移到张家口后组建创办的。当时我什么都不懂,什么是共产党?为什么要参加革命?哥哥也不告诉我。所以我就先在政治班学习。在政治班,我们学习了《论联合政府》《新民主主义》,并了解了当时局势,我才渐渐明白了很多事情。

在政治班学习了半年,我就加入了华北联合大学文工团。刚开始学习了一些秧歌、腰鼓的基本技巧,之后就开始演一些简单的秧歌剧。我演的第一个秧歌剧是《兄妹开荒》,当时也没有谱,也没有词儿的,都是老演员带着,一字一句、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。

我还在歌剧《白毛女》里演了一个龙套角色,是一个60岁的老太太。我看《白毛女》的场面大,有些害怕,就一直往后面缩,躲着不出来。当时导演是舒强老师,对龙套演员要求也很严格。他看到了我,就指着我说:“那个小鬼,你出来,干吗躲后面?”就把我拎了出来。我说我不会演老太太。舒强老师就给我讲:“你得明白,你跟喜儿什么关系,跟黄世仁什么关系,恨不恨黄世仁,另外,你家里都什么人,吃的什么,住的什么。你去跟老乡一块儿同吃同住一段时间,体验一下贫农的生活吧。”

于是,我就住到了村里一个大娘家,跟她同吃同住体验生活。当时我记得帮助她扫院子、挑水。我16岁挑那个铁桶是很吃力的,开始只能挑半桶,后来慢慢地才能挑满桶。除了家务,还要下地干活,和她一块儿割麦子等等。住了一段时间之后,舒强老师就让我写个人物小传。然后我理解了这个龙套角色,不再害怕演出。

奔赴战场

我们排练了一段时间后,就开始给战士们演出了。1946年,在去给部队演出行军的时候,有天早上,我对着初升的太阳,看着一条红彤彤的路,就十分有感触。觉得哥哥带我走的这条革命大道,十分阳光,而且我也很想做一些为老百姓为解放军服务的事情。于是我也给自己起了一个参加革命的名字,叫做奇虹。可是哪有姓“奇”的啊,于是暂时叫做齐虹。在革命胜利以后,都恢复自己姓了,我就叫张奇虹了。就这样,我怀着伟大美好的梦想,奔向了战场。那时,我16岁。

我们印象最深刻的是1947年在山西演出。当时我不但要表演秧歌剧、跑龙套,还要负责化妆、道具等等。当时条件艰苦,演出中的群众服装都是跟群众借的。每到一处就跟当地妇救会借个自行车,挨家挨户地借。有次,我见一位穿着棉袄的大爷,就问:“大爷,您还有没有这样的棉袄,我们用一下。”大爷摇头说:“没有,就这一身。”我失望地说:“我们文工团晚上演《白毛女》,找不到服装可怎么办。”大爷一听就把棉袄脱给我了:“演《白毛女》啊,拿去。要好好演。”群众都十分爱看我们的演出,所以一听说是我们演出用,就都很支持。我记着哪件衣服是谁的,演完了就还给人家。

那是在大同前线。《白毛女》没有演完,下面部队的指导员突然走上台,制止了我们演出,对下面部队说:“现在敌人已经打过来了,我们马上上前线。起立!”然后战士们就喊着口号“打倒黄世仁”“为喜儿报仇”,含着眼泪就离开了。

而我们则赶紧收拾道具,把服装还给老乡,准备撤退。忙了一天,又要行军走一夜,可把我给瞌睡坏了。走着路,一直打瞌睡,走着走着就要往下秃噜,旁边的人就推我一把,说:“这你还睡得着!”我侧耳听听,炮火离我们很近,声音很响,炮火在漆黑的夜晚看得很清楚。自己也掐自己,但是仍然止不住困意。就这样,睡着走着,走着掐着自己,走到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,到了安全地方,借宿到了一位老乡家里。一个大通铺,我们一个挤一个地睡下了。

我走了一夜,脚磨了一个大水泡,正准备挤了,老同志连忙呵止。他找老乡要来了针,薅了我一根头发,穿在针上,然后穿过水泡,把头发留在水泡里。老同志说,这样等起来再走路,脚就不会疼了。可是没等他给我穿好,我就呼呼地睡着了。

难忘的文工团

在没有演出任务时,我们还会到已经搬迁到河北束鹿县的华北联合大学学习。学习政治,学习秧歌,有时舒强老师也会讲表演。这段时间对我十分重要,我的一些粗浅的表演和文化基础,大都是这时候打下的。

而在文工团的时候,我年龄小,平时生活他们都照顾着我,宠着我。而我也有些小女生的任性,闹过很多笑话,也闯过祸。

有次行军,要过一条比较湍急的河流。大一点的同志怕我过不去,就背我过去。结果我自尊心比较强,非得要下来,走在河里的时候,我的脚还在来回扑腾着要下来。结果一个老同志就说:“你可别闹了啊,再闹你们俩都得被水冲走。这是团长的命令,要背你过河。”我一听就老实了。

还有一次我们行军遇到了一个山地,遭遇到了敌军的飞机。我们连忙隐蔽到旁边的草丛里,它们飞好几圈也没发现我们。我在草丛里趴着无聊,就看到不远处有条小河,想着连续行军好久没洗澡,就径自下河洗澡去了。结果刚下河没多久,只听砰的一声,河水掀起了巨浪——是敌机扔下了一颗炮弹。有个老同志连忙把我捞到一个大石头后面重新隐蔽起来。当然一顿批评是少不了的。


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,以及革命经验的增加,我也逐渐成熟了,也做了一些成年人的事情呢,比如组织土地改革。

那是1947年到1948年,我们文工团接受命令,两人一组到村里组织进行土改工作。我们一人一个背包连枪都没有,两个人负责一个村庄。当时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,我只是一个17岁的半大姑娘,但觉得地主老财都害怕我。我们去了,跟那些贫下中农把地一分,很快就结束了。不过偶尔也有些地主搞反把,把分的地再要回去。我们听说之后,就背着背包再去一次,重新分了,跟他们斗争到底。

在文工团期间,我有一个很大的感受。我们经常跟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劳动,就像一家人一样。所以我觉得我们一切都要为他们服务。为人民服务的口号,不用喊,就能自觉地变成行动。劳动是为了他们,土改是为了他们,文艺创作也是为了他们,觉得很自然。

1949年,北平和平解放,我们文工团随着第一批解放军进城,当时欢天喜地的,就连进城后文工团的一系列变革都没有注意。不久后文工团就变成了歌剧团。那华北联大文工团却像一个挥之不去的梦,遗留在记忆中,至今仍时常想起,难以磨灭。因为在那里,我找到了自己的梦想,并开始一步步朝着梦想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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