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瞿弦和:从“雨巷”走到“康桥”

2024-11-15    来源:北京晚报

从“雨巷”走到“康桥”

作者:瞿弦和

1982年,诗刊社在中山公园音乐堂举办“纪念左翼作家联盟成立五十周年朗诵会”,在朗诵会上,我第一次朗诵《雨巷》。

《雨巷》是诗人戴望舒1927年创作的现代诗,通过象征性的意境来表达复杂的情感:“撑着油纸伞,独自/彷徨在悠长,悠长/又寂寥的雨巷,/我希望逢着/一个丁香一样地/结着愁怨的姑娘……”

我在侧幕边候场时,刚要迈步,就听到报幕员说:“这首诗表现出诗人一些不健康的情调。”顿时,我迈出的腿像抽筋似的僵住了,“‘不健康’,怎么读”?随着惯性,我缓缓走向舞台中央的立杆话筒,边走边反复自问:“‘不健康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……”就这样,我在不知所措的状态下读完全诗。

集体谢幕后,领导和著名诗人上台接见演职人员,当诗人柯岩走到我面前,开门见山地说:“小瞿,今天你朗诵得不好,节奏拖沓,没有读出当年知识分子寻求希望的心情。”

柯岩老师一语中的。用专业术语来分析,我的表演情绪忽略了朗诵的“行动性”,没有准确把握朗诵这首诗的意义和目的。

2005年,国务院批准设立“中国诗歌节”,第一届中国诗歌节在有“中国诗歌之城”美誉的安徽马鞍山举行,我受指派再次朗诵《雨巷》。

马鞍山体育馆内搭起高高的多层舞台,导演胡博向我介绍了青年舞蹈家田芳,一位个头高挑、身材苗条的姑娘:“她在高平台上伴舞,用的是莫凡的乐曲,中途会撑伞走下。自始至终你们没有交流,你不要看她,仿佛她就是诗人想象的丁香姑娘。”

我请导演看了我特意准备的服装,那是夫人张筠英建议、在服装店量身定做的藏蓝色中式服装,还配了一条白色围巾。导演说:“基调对,有点味道!”

相较于第一次朗诵,我对《雨巷》有了更深的感悟。诗人与想象中的丁香姑娘相遇、错过,预示着理想的破灭与失败,这使其陷入迷茫的痛苦。对“走尽这雨巷”的“尽”字,我做了新的处理,反其道而行,突出“漫长”之感。

第五届中国诗歌节是在湖北宜昌举行的,我和夫人作为闭幕式的导演,在闭幕式上推出了一版男女声朗诵加重唱的颇富戏剧性的《雨巷》。

大屏幕上是雨打小巷的图景,与延伸的石板路、旧街巷构成静谧的氛围。舞台上有实景路灯及可移动的四扇屏风,形成“内外有景”的格局,从而为演员提供多个表演区域;一座小桥分外亮眼,为丁香姑娘出场营造梦幻的视效。

两位优秀的青年朗诵家胡乐民和雷凌来朗诵《雨巷》。前半部分以男声朗诵为主、女声朗诵为辅,像回声一样往复,一如丁香姑娘在诗人的梦中走近、投出,与诗的韵律相吻合。演唱时两人背靠背,没有正面交流。后半部分,男演员与屏风一起向上场口移动,雨停了,他放下伞,而女演员看到伞,故意将伞拿错,给男演员留下一个错觉。转瞬间,“梦幻”消散,男演员拿着伞追过去,仿佛奔向美好的理想,以此结尾。

虽然观众看得入神,演员演得过瘾,但对这种呈现方式,是存在不同的看法的。诗歌理论家吴思敬教授就对我们说,在舞台上朗诵《雨巷》,其实不用出现丁香姑娘,这样能使观众产生更多的联想;对诗人来说,人生就是一条悠长而又寂寥的“雨巷”。是啊,《雨巷》对物象的描写既实又虚,注定了其呈现方式的多种多样。

诗人徐志摩1928年创作的《再别康桥》,是家喻户晓的名篇,有评论家写道:“它以轻盈柔和的语言、精巧圆熟的形式,描绘了一幅幅流动的画面,构成了一处处美妙的意境。”

这首诗,不仅中国人熟悉,世界各国的朋友也熟悉。在拍摄“世纪诗人——徐志摩”专辑时,吴思敬教授专门撰写了解说词,法国汉斯大学的张葵教授特邀外国友人分别用英语、法语、德语、俄语、意大利语、日语朗诵“轻轻的我走了,正如我轻轻的来;我轻轻的招手,作别西天的云彩”,并在配音艺术家任亚明的朗诵中呈现,以此彰显《再别康桥》的国际影响力。

朗诵《再别康桥》的人很多,对这首诗的理解不同,自然有不同的呈现方式;有些朗诵者找不到激情点,处理平淡,在节奏的把控上显得被动。我曾多次朗诵《再别康桥》,要说最难忘的一次,是在第七届中国诗歌节的开幕式上。

第七届中国诗歌节在河南郑州举行。著名舞美设计师孙天卫用一座贯穿舞台的红色木桥,作为呈现古今中外诗歌名篇的基本框架,它不断变化位置,与大屏幕的舞台背景巧妙呼应。

我站在台右侧木桥的高处,大屏幕上是油画般的康河景色,台左侧有一架红色三角钢琴,青年演奏家李悦萌身着优雅的白色长裙,六位小提琴、中提琴、大提琴女乐手身着过渡色系服饰,共同演奏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创作的乐曲《爱之梦》。虚实相间,衬托出诗人对康桥生活的热爱、对离别的无奈、对恋人的忧伤。渐渐地,我步入诗人的世界,又将诗句融化于自己的内心,倾情诉说的同时,仿佛看到“河畔的金柳”“夕阳中的新娘”“在水底招摇的软泥上的青荇”。

《再别康桥》共七节,每节四行,韵律上严守二四句押韵,读起来朗朗上口。我觉得第六节是高潮,表达看似沉默,内心却涌动着离别的惆怅;“但我不能放歌”是矛盾的集中点,可以发泄一下——我想“这样”却又不能,这般带有失望几乎是绝望的诗句,要用激情的语调才能表达出来。

吴思敬教授看完我的表演,发来信息:“弦和,在中国诗歌节上听到你精彩的朗诵,十分成功!祝贺!”我长舒一口气,终于得到了他的肯定。

从“雨巷”走到“康桥”,真是“行路难”。朗诵是语言的艺术,伴随感悟的丰富和深入,每次实践,都会涌现新的想法,这注定是个不会停止的过程。


瞿弦和  中国煤矿文工团原团长  国家一级演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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